第〇〇五回 逐月楼下妻论胡姬 凤游阁偏房受宝冠-《大明王朝妙锦传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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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赖婆子逢迎:“就是。老身还记得八年前,添福少爷刚夭亡,她就鼓动老爷给她那四公子取了‘增寿’这名字。这明摆着就是想把夫人气死,她好来个鸠占鹊巢不是?”

    别说,这婆子倒也会咬文嚼字。可是她却没想道,正是这“鸠占鹊巢”竟使谢氏脑子里忽地闪出燕王妃那句“山鸡效凤,反成麻雀”。因而,乍一听那个“鹊”字,顿觉被戳了烟灶,当即连声斥骂,“呸呸呸!狗嘴里乱吐浑屁!什么‘鹊巢’?我这儿明明是凤阁!”

    赖婆子一听那话,赶忙赔上老脸自骂道:“是是是,都怪老身这臭嘴误吃了麻雀屎,麻翻了舌头……”

    这婆子本想自贬身价换个主子乐呵,却不想这马屁竟然拍到了马蹄子,反招谢氏一记耳光。

    谢氏怒指那葫芦脑袋:“我看你们今天是合着伙地气我!存心拿麻雀来恶心我不成!”

    赖婆子自知嘴贱,慌忙跪地抽起了自个儿嘴巴赔情。

    见她不住央求,谢氏眉头一拧,顿吐满口燥气:“别废话!起来答话。”赖婆子麻溜地起了身,也不顾揉揉那一脸火辣的赘肉,只是一个劲地点头哈腰,暗咽恨气。

    “那两个贱人还说了何事?”

    赖婆子似是被那一记耳光抽浑了脑仁儿,一面思忖,一面作答:“她们……哦,她们还提到了四夫人,说是个西域货。还说是她此行并未回京,是因送她老娘的尸骨还乡去了,估摸着两月后就会返回京来。”她这般回禀着,刻意凑近谢氏耳根,“听说……她已生下了个丫头。”

    谢氏咬着牙骂道:“这府中的娘们已然够我受的了,这一下,又弄进来两个!老天开眼,让她们死在道上算了。”她这厢刚咒完,又朝那厢追问,“老爷那头正在做甚?”

    “这会子正在竹林院招呼着燕王喝茶呢。”赖婆子说着,话里渐显出献媚的笑气儿来,“听说燕王进府前打马上跌下来,把袍子都摔破了。”

    谢氏一听这话,倒是解气地笑了。忖度道:“好好的,竟能从马上掉下来——这也算是老天有眼呐!哪日再从那马上掉下来,摔个一命呜呼,那小贱人没了仗腰眼儿的,看她还如何猖狂?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言转竹林院,再说静妙堂。

    且说这会儿,朱棣好端端的竟平空里一个喷嚏,这动静来得实在突然,惊得洪嫣手中茶器差点掉落下来。

    朱棣侧目见了洪嫣的反应,脑子里噌地钻出一个念头:刚才心中谋划的第二套路数应是时候实施了。

    于是,他借着这股子神来之气,又故意连打两声。

    这时,只见洪嫣忙在桌上捏了茶巾,递到朱棣面前。朱棣抬起头,深情相望,目中渐溢秋波,慢慢显现出一丝如同少年时的萌动之色。

    四目相望时,洪嫣的手打半空里悬了半晌,才见那朱棣缓缓接过帕子,连同她的手一并纳入掌中,顿致其颊上绯云,面展红晕。

    朱棣深知:这套路数开始奏效了。前文里,未尽述此女容貌。且看此时,作者一首《梦横塘·情婢春心》细话其百转风情:

    『面展红香,心转韩香(2),都作袖底沉香。惟遣茶香,期那厢、娇客怜香。

    霞满天门(3),意满天仓(4),情满神光(5)。仆从(6)与妓堂(7),娇羞渐溢,更无须、上红妆。

    纤纤玉手微凉,暗牵有情郎,骤暖心肠。却忘那人,早已是、他人东床。

    倘是醒,又有何妨?宁把春心渡横塘(8)。今生到底,如梦一场,莫失眼前王!』

    却说,就在这二人蜜意正浓时,便听堂外传一声咳嗽。直惊得洪嫣慌忙抽了手,羞赧地退至一旁。

    朱棣抬眼望时,只见轩窗外,徐达一边拭手,一边朝这厢行来。借这片刻时机,朱棣就像吃定了猎物一般,目光里荡出些许醉意,暗对洪嫣痴痴地笑了。

    待听闻徐达步子已近堂门,他才刻意提整衣衫,含笑坐定。而打那余光中,他分明看见,洪嫣也在偷偷瞥看与他。

    徐达落了座,笑说道:“这丫头的茶艺果然了得,这香茗经她亲手一泡,竟使老夫不觉贪了杯呀。”他琅琅两声爽笑,抬手便在旁边的锦盒里提起那本《茶经》,笑望朱棣一眼,“我看这宝贝还是物尽其用,赠与洪嫣姑娘如何?”

    朱棣听闻,忙赔笑说:“岳父安排,随心就好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下言再转,东园凤游阁。

    却说这会儿,金钊刚刚跨出门去。此时瞧去,只见谢氏身旁的条案上多了个见方一尺有余的榆木官皮箱,上头还上了锁,钥匙就搁在她的肘边。

    “你若中意,就赏给你罢。”谢氏瞧着那官皮箱哼出一声冷笑道。

    赖婆子忙作推却:“夫人莫要折煞老身,如此贵重之物老身岂敢笑纳?”

    谢氏不屑一顾地笑了,攥着钥匙在箱盖上敲敲打打地说:“没瞧见吗?不过一个榆木箱子,里头能搁着什么好玩意儿?”

    赖婆子躬身提醒:“再怎么着也是宫里赏的,夫人还是看看好。这箱子固然俗气了些,也不见着里头的物件儿就俗套啊。”

    谢氏抬手将钥匙丢给了她,甩了个脸子示意说:“那就打开瞧瞧吧。”说完,自顾端起一杯新茶来,慢慢悠悠地呷上一口,对那箱中之物连看都不惜得看上一眼。

    赖婆子急不可奈地启了箱盖,望向细瞧时,不觉一阵唏嘘。旋即,瞪起斗大的眼珠子朝谢氏叫道:“夫人,您快瞧瞧!”

    “瞧什么瞧……”她说着回头一瞥,当即也是一阵错愕,“啊?……”此时再看,她那嘴巴竟已阔得见了喉咙。

    但说那箱子里装的本是一顶宝冠。珠花跃金,翠云坠玉,珍珠生辉,博鬓流光。冠顶九龙衔着玛瑙坠,额前四凤振翅欲飞天——更令人叫绝的是:冠额上,一颗随珠正发出盈盈的蓝光来。直喜得谢氏口生涎水,忙不迭探进手去将那宝冠捧了出来。

    这景象,看得婆子也随之满怀兴奋,一个劲儿赞叹:“真是世上少有的宝贝啊!”转而又连声催促,“夫人,快戴上,让老身开开眼。”

    谢氏美得已如那冠上的凤凰,摇摇摆摆,情难自禁。

    须臾,这主仆二人一个手捧金冠,一个怀抱榆木盒子,一溜烟地溜向了梳妆台。

    谢氏屁股刚着凳儿,就立马对着铜镜将那宝冠扣上头顶,再瞧其脸盘已然美得跟朵花似的。

    这般形状,也引得赖婆子顿绽满脸褶子,连连奉承:“此冠戴在夫人头上,真是绝配呀!”

    谢氏自对镜子将身子扭了又扭,又是一席得了便宜卖着乖的品头论足:“这宝冠倒是极好,只是大了点……”

    欲知后来何事,且待下文详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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