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〇〇一回 朱元璋惊梦三世劫 马皇后荐访五更僧-《大明王朝妙锦传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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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你个贱蹄子!”这宫婢嘴里刚嘣出那番话,就着实招来一巴掌,抽得她“哎哟”一声惊叫,当即捂着炭灼一般的脸抬头看去,朱福两眼火舌正朝她喷射而来。顿时吓得众宫女惊若病雏,个个低眉怯目不敢直视。

    旋即,耳边再次响起了他的詈骂:“再敢满嘴跑舌头,杂家就命人拔了它扔进西苑喂畜牲!”

    挨了掌掴的宫婢一听这话,连声赔罪:“奴婢知错!奴婢知错……”

    朱福努力收了怒气。因为他意识到绝不能就此溜之大吉,刚刚那一脚着实踹得他乱了分寸。于是,他点了四名宫女,“你们四个留下。其他人等都滚回耳房里候着——记着看好自己个儿的舌头。”

    众宫女皆如怯鼠一般顺着墙根儿溜了,只留下那四个被指了鼻子的宫女大气都不敢喘地跟在身后。朱福深深呼了一口气,一手捂着生疼的胯骨,一手揉着还在蛇拧的肠子,又率四名宫女掉头返回了坤宁宫门外候着。

    却说过了些时候,马皇后已为朱元璋打理好装容,并亲手为他系上了披风带子。此时的朱元璋并未着衮冕,只是短笄束发,戴了一顶乌纱翊扇冠,身着盘领青衫,脚蹬青色翁靴,其气色也见些许平和。

    “皇上,莫嫌为妻絮叨。适才那惊梦多半是因皇上日夜操持国事积劳所致,八成乌有。纵有心忧,也当气定神闲,勿动声色。以免朝中上下观色私揣,横生嫌隙。”

    朱元璋望着马皇后深舒一口郁结之气,随之默然点头应下了。

    “此外,季潭大师并非凡僧,向来思慎言缓,慧语点化难蕃明示。皇上欲解其惑,尚需暂放龙尊等闲视听,定要稍安毋躁,更莫追问天机。为妻一界妇人,只求我夫此行能求个释然乐哉就是。”

    马皇后这话愈使朱元璋心绪平复了许多,额上愁云随之散去无几。随即,又见她煦容一笑,道:“皇上此番亲赴天界寺,精诚之心神佛明见,若能彻动那高僧入朝侍主也未可知。”

    听得此言,朱元璋龙心大悦,随即扬声再唤朱福。

    朱福听唤,连忙倒腾步子入了殿来,怯怯回应:“皇上,竖奴在。”

    “车辇已备妥当?”

    “回皇上,已备妥当。这会子,庆公公已携护卫在外候着了。”

    “召庆童进来。”

    朱福得令,连忙又倒腾起细碎的步子出了殿阁。片刻过后,又引了一位公公进得殿来。

    那人便是司礼监秉笔太监,年岁与朱元璋相仿。本家名讳“元生”,是朱元璋幼时玩伴,其境遇与朱元璋亦是同命相连。

    话说当年,朱元璋在众顽童之中,时常以王自居,深得元生推崇。后迫于生计无着,元生与朱元璋一道出家为僧。而待朱元璋君临天下,他甘愿自宫为奴侍主左右。为避本尊名讳,且顾念幼年相交之谊,朱元璋特为其赐名“庆童”。

    且说这庆童伴君数年,立行妥帖,诸事周全,内外口碑俱佳。逢人还时常彰述朱元璋少年时的腾龙之志以及平生种种传奇,述及其跌宕之处常是声泪交加,言及蒙恩发迹之处亦是感激涕零。

    因此,其深得朱元璋宠信——对此,宫中皆知。

    庆童自打入殿,俱见老练深沉。正值他躬身施礼之间,朱元璋上下打量了一番,不由得双目渐露喜色。原来那庆童也是一身常服——且看他头上网巾束发并未配冠,身着皂布氅衣,左右两根绦子结扣衔襟。再瞧那脚上,蹬着一双低帮的棉布翁鞋。样子虽是粗简,却颇为得体。

    “但听皇上吩咐。”

    “庆童啊,是本宫有事要交待与你。”一旁的马皇后开口接应道。

    “烦劳娘娘示下。”

    “待抵临天界寺,你等只在寺门十丈之外候着就是,不可逾越半步。”

    庆童心领神会,躬身应承:“娘娘放心,老奴定会遵旨行事。”

    马皇后点头一笑,道:“起驾吧。”

    见朱元璋搭着庆童的手臂跨出殿门,龟缩在门旁的朱福赶忙来到了马皇后身边,怯怯地问了声:“娘娘……今日那社稷坛祭之事……”下言未出,那马皇后就已知道朱福要问何事了。

    她并未顾睱朱福,而是望着门外那主奴二人的背影长舒了一口气,半带调侃道:“你这个小子,遇事总像被香烛灼了尻尾一般。身居宫中数年,可曾听说这坛祭之规轻易擅改过?”

    这一句话听得朱福如同醍醐灌顶,他忙欠身赏了自个儿一计耳光,自谤到:“小的愚笨,真是该打。”

    马皇后的目光依旧没有转移。望着宫外正为皇帝撩起辇帘的庆童,口中却饶有深意地借改了一番夫子之言,那话看似在训诫朱福,可细细品来,却似另有所指:“诸事多学吧。切记,智而不学,其弊也愚;智而学伪,其弊难忠啊……”

    午门外,蒸霞微醺。

    十数臣僚已然至此候朝,正依品阶和交往之殊三两撮堆儿低声谈议。

    此时,忽闻中门瓮声大开。这声响顿使众官纷纷退至御道两旁恭敬而立。众官员窥望时,只见那宫门之中驰出一乘四驹车驾,前方是两名甲士驾马开道,其余三个方向亦各有两名甲士驾马护从。

    还未等百官回过神来,那队车马已疾风一般驰向了南面的端门,引得那些官员个个翘首眺望,满脸狐疑。

    “何人这般大胆,敢公然从中门而出。”

    “说话要小心脑袋——能从这儿出去的,除了皇上还能有别人不成?”

    “不像。那车驾只有四匹马,皇上的车驾应是六匹才对……”

    “没瞧见那骑士的甲胄?分明是内廷侍卫。”

    “再过个把时辰就要上朝了,且今日乃是社稷坛祭之期,皇上怎可能出宫?”

    “莫不是又出大事了?”

    “休要晦气!我看你是嫌脑袋在项上待腻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若不是皇上,我等定要参他一本。”

    “兄台,省省吧。还嫌这阵子死的人不够多吗?”

    “就是。光是那胡党一案,砍下的头颅就能堆满这整条御道了。”

    “因此说,如想保住项上的葫芦,还是看住口中这惹祸的根苗吧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欲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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