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 还是没名字-《明朝当官那些年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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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眼见场中还是六国鼎立,出题的四川举人便道:“那便还行个令吧。”

    众人自然听他安排,便道:“什么令?”

    四川举人道:“须一天上之物、一地下之物、一古人,左右问所执何物,口道何词,随问答之。”

    他随即口占道:“天上有广寒宫,地下有乾清宫,有一古人姜太公。手执一杆钓鱼竿,道是:愿者上钩。”

    众人随即会意,吴兑道:“天上有风筝,地上有古筝,有一古人是魏征,手持一部贞观政要,道是:国由此兴,政由此成。”

    众人连声喝彩,浙江的举子们倍感骄傲。

    随即吴启和道:“天上有月光,地上有灯光,有一古人是严光。手持一蓑衣,道是:先生之风,山高水长。”

    众人顿感清风拂面,苏州的士子们叫得最大声。

    湖广的举子不甘示弱,当即道:“天上有雷公,地上有蜈蚣,有一古人朱文公,手持一部四书,道是:唯精唯一,允持厥中!”

    福建的举子道:“天上有仙府,地上有官府,有一古人是杜甫,手持一把茅草,道是: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!”

    众人只见他们不假思索,仿佛张口就来,纷纷佩服地五体投地,殊不知几人心中暗暗擦了擦汗,想出这几个人名、物名,那可真是费了吃奶的劲儿,才凑起令来。

    这下便只剩一个胡士彦了,这家伙眼睛乱飘,显然绞尽脑汁拼凑不起来,就在台下哄笑他赶快认输,速速下台的时候,他忽然眼睛一亮,露出了浪笑:“天上有雪花,地上有梨花,有一古人张丽华,手持一面琵琶,道是:千门万户成野草……只缘一曲后庭花!”

    众人有的大笑,有的唾骂,但胡士彦倒是得意洋洋,这时候那原本已经退下的山东举子忽然站了出来,道:“我虽然落败,但也有一个令。”

    说着就怒视着胡士彦,道:“天上有银河,地下有黄河,有一古人是萧何。手执一本大明律,道是:赃官赃吏。”

    这胡士彦神色一变,面色红了又白,却恶狠狠道:“天上有灵山,地下有泰山,有一古人是寒山。手执一帚,道是:各人自扫门前雪,休管他人瓦上霜!”

    陈惇道:“这胡士彦,之前分明就是装的……”却又不知这两人之间是何仇怨,却听旁边的举子悄声道:“胡士彦的老爹是户部侍郎,听说贪地厉害,严党之中,赵文华是搂钱手,胡植就是钱袋子……你道那山东人为什么恨他,因为去年山东大旱,这胡植居然还额外多征了二十万两银子,也没有解进太仓,你说征到哪儿去了?”

    陈惇抿了抿唇,却见四川举子又出来圆场,道:“天上有月轮,地下有昆仑,有一古人刘伯伦。手执一酒杯。道是:有酒须饮酒,酒杯之外不须提。”

    他是想说只管饮酒,不要管别的事。这山东举子心中也有些惶恐,脸色又青又白不知所措。

    众人心中是既恼恨胡士彦仗势欺人,却又畏惧他身后的势力,不敢得罪他,只能愤愤不语。就在此时,却听角落里一个声音道:“我也有令。”

    这气氛正焦灼,便有欲和事的人问道:“快快说来。”

    陈惇就跃到台前来,笑了一下:“天上有参商,地上有奸商,有一古人是靳尚,手拿行贿礼,道是:有饭就是爹,有奶便是娘。”

    众人一时搞不清楚他是不是意有所指,连胡士彦也一时看不出来,道:“有奶便是娘?”

    陈惇乐呵呵道:“天上有喜鹊,地上有宫阙,有一古人是扁鹊,手持医书,道是:周身无一病,肥肉三尺高。不管天有眼,刮民血脂膏。”

    这下众人便都知道他在说胡植了,那么刚才那一句就更狠了,是说胡植依附严嵩,以图高位,是个“有奶就是娘”的人。

    胡士彦气得七窍生烟,道:“你、你好大的胆子!”

    陈惇看着他呵呵冷笑道:“天上有玉帝,地下有皇帝,有一古人洪武帝。手执三尺剑,道是:贪官剥皮!”

    “好——”众人不由得喝一声彩,也顾不得胡士彦什么模样,俱都哄闹起来。

    胡士彦只气得脸色青一块紫一块,而众人皆道绝妙,一下子,不分南北东西中,都一个劲儿地叫好,连江西的举子也跟着起哄,大伙儿也是存心,早看不惯这胡士彦的肆无忌惮了,所以陈惇一出风头,众人立刻用实际表达了心中的想法。

    “你是什么东西,也敢狂犬吠日?”胡士彦大怒,指着陈惇道:“你敢报上名来吗?”

    众人都担心地看着陈惇,却见陈惇哈哈道:“有何不敢,在下浙江绍兴陈梦龙是也!”

    一听这年纪轻轻的举子居然是陈梦龙,满屋子举人呼啦一声全站起来,登时把方才的意气之争抛在脑后,纷纷重新打量他:“你就是浙江乡试头名解元,连中了大四喜的?”

    要说这小三元也不是没有人中,难得就是大四喜的,因为乡试要取头名,还是十分不易的。众人早在来北京不久,就纷纷打听到了各省考生的消息,其中陈惇的名头最是响亮,因为浙江本来就是科举大省,其头名对今科会元乃至状元都极具竞争力,众人早就想一睹其风采,无奈陈惇一心不见客,大大小小的文会都没有参加过,让众人对他是议论纷纷,各种猜测,最盛行的一种猜测就是陈惇面貌丑恶,不好见人。这个说法刚开始不过是当做玩笑提出来的,然而到后面大家都半信半疑乃至“确信不疑”起来,这让大家心中都觉得公平起来,你看看这世上还是人无完人,这陈解元十九岁就中了解元,让众人可是嘴上不说,心中都嫉妒地不得了呢。

    没想到现在真人露面了,人物俊秀,仪表堂堂,才思敏捷,还不惧权贵,让众人顿时混忘了之前那嫉妒的心理,并为那一点龌龊心思感到羞愧:怎么能这么看人呢?

    陈惇的气场是深深折服了众人,然而胡士彦却冷笑一声,发出了近似威胁的声音:“好好好,浙江陈梦龙,我记住你的名字了,你等着,你好好等着,咱们骑驴看账本,走着瞧!”

    众考生不由得为陈惇捏了一把汗,提起一颗心:“……那胡士彦有所凭恃,得罪不起啊!”

    “是啊,你不该招惹他,一切等考完了再说……你这样让他衔恨在心,会招致报复的!”

    陈惇笑了一下,看着胡士彦怒气冲冲离开的背影,忽然大声道:“大家为我做个见证啊!户部侍郎家的公子可是当众威胁我,要给我小鞋穿呢!我要是考不中,那就是他暗地里打击报复,做手脚,放冷箭!”

    “到时候我可是拼着命不要,也要去上告啊!”陈惇道:“我要告他胡侍郎挟私报复,我要告胡侍郎的手伸到了考场里,我还要告他和主考官串谋私通,嘱买士子!”

    “要是顺天府不收我的状子,我就去都察院告,要是都察院也不收,我就去敲登闻鼓啊!”陈惇道:“我就不信这世上没有王法啊!反正我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啊!”

    胡士彦回头怒视着陈惇,嗷嗷叫着想要扑过来收拾陈惇,却一脚踏空,摔了个狗啃泥,被两个贴身仆人扶起来,灰溜溜地逃了出去。

    众举子欢呼不已,把陈惇簇拥在当中,像个英雄一般。

    “……如此人物,却怎么整日不曾露面,”便有人问他:“有失亲近!”

    陈惇就和颜悦色地解释道:“不是我不肯同众位学长亲近,而是我的确有一件重要事情奔忙,这些天早出晚归,便都是忙这件事了。”

    众人便问他什么事情,陈惇便道:“……说出来只恐大家不信,我是做了个怪梦。”

    众人不妨他说出这个缘由来,都讶异道:“怪梦?”

    “便是十四日地震前夜,我做了个梦,”陈惇煞有介事道:“梦到一位金甲神人自南而来,与一只铁牛搏斗,最后成功将铁牛制服,押入地下,然后飞身入庙,消失不见了。”

    众人听得一惊一乍,道:“金甲神人制服了铁牛?”

    陈惇点头道:“是,在我的梦里,这铁牛力大无穷,野性难驯,这位力士搏斗了许久,方才将铁牛制服,而这梦不单单只出现一次,在十五日我又做了一次这梦,心中只觉得十分怪异,醒来之后我就开始在京畿之地寻找,看究竟哪一座庙里的神祇符合我梦中的神人形象。”

    众人被他说地半信半疑:“那你找到了吗?”

    “还没有,”陈惇摇头叹息道:“我把京里大大小小的寺庙都找遍了,仔仔细细查看神像,也没有发现一个右手臂上系着红色丝绦的。”

    “原来这神人右手臂上还有凭证呢,”众人惊怪道:“不过,你这个梦到底是什么意思呢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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