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〇三四回 贼施贼计贼盗僧马 善有善报善居佛门-《大明王朝妙锦传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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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茶饭毕,众位僧者又将两车经书塞塞挤挤装进一车之中,便准备再等一个时晨雾退之后动身。

    这时,只闻老道人说:“你等且去,老道我就此停留。”

    惠复问道:“真人何故于此?眼下车马不是问题。”

    “老道我这些年云游八方,每到一处皆是走走停停。欲走便走,想停即停,方能悠游百岁。今晨兴起,竟觉此处倒也不失为一块清闲乐土,于是想在此立地为观,乐居几年。”

    萧氏担忧:“可是这深山老林的……”

    “唉……悠悠荡荡时时乐,山山水水处处家。”继而又玩笑道:“况此处盘结的煞气太重,就让老道我跟那些鬼魅妖魔好好聊聊,劝他们早日散了去。莫要再劝。”

    “也罢。还望真人保重。”惠复道。

    “只管放心上路便是,老道如今虽已年过百岁了,可这身骨照你们这些后生也不差毫厘。”

    耿五哥笑说:“那是,那是。爷爷通身的气力和本事,耿五算是领教了。等我把大嫂子送到金陵,便回来拜您老为师,也跟您云游四海去可否?”

    老道人哈哈大笑,连连摆手:“免了,免了。老道可瞧不得你半路上满地打滚,哭着嚷着要婆娘啊……”

    茅舍内顿时哄堂大笑。直羞得耿五哥臊臊答答直挠头。

    随后,又见妙锦十分不舍地搂着老道脖子道:“道爷爷,锦儿还没跟您玩够呢。”

    老道士更觉开怀,道:“没想到老道这副邋遢作派,你却不嫌弃。世上难得可人儿……”因而又说,“打今起,这茅舍就依你赐号,名为‘邋遢观’了。”又道,“今日你我爷孙有缘,贫道又孑然一身,毫无所赠。但送你一字如何?”

    妙锦拍手,“好啊。”

    老道士吩咐:“笔墨侍候,再扯三尺白绢来。”转头又问,“道爷爷问你?你长大之后,想成为何许人也?”

    “嗯……我想做个女官。”

    “做女官?可是为了钱财和威风?”

    “不是。我想那样就可以像我爹一样,有机会为天下百姓做很多好事了。”

    片刻,笔墨绢皆已奉上,老道士提了笔,略假思索,问道:“贫道尚有三问,你若答得出,此字就归你了。可否?”

    妙锦眨巴双眼,“看来这字也不是好得的。”

    “那是当然,老道这一字可是无价之宝啊。”

    “这么说,那三问的谜底就是这个字喽?”

    “正是。”

    “小女才疏学浅,若答不上来爷爷莫要笑我……”

    “不笑,不笑……”老道士说着,已眉开眼笑。

    “那您只管问罢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老道士捋了眉毛,道:“孔子说有一物可吞人,比它更厉害的东西则可以吞掉天下;孟子却反问世人此物该不该杀;而老子竟敢对此物论道说法。请问此为何物?”

    此问一出,在场之人个个面面相觑。倒是这小娃娃双睫忽闪,未出片刻便答道:“是……虎?”

    此答一出,众人个个疑惑不解。老道士却笑眼相问:“何解?”

    妙锦则稳稳答道:“孔子说一物可吞天下,应指《礼记檀弓下》中‘苛政猛于虎’一文,说的是国家如果对百姓残暴,比吃人的老虎还可怕;孟子却反问世人,此物该不该杀,应指《孟子尽心下》中的‘冯妇打虎’一文,说的是冯妇本以杀虎为业,后来许诺不再杀生。可突然有一天,虎欲吃人,人要他杀虎,冯妇却不知如何是好;至于老子竟对此物论道说法,应指《老子说虎图》中所绘老子摸着老虎屁股给他讲道理。”

    至此,众人俱是目瞪口呆,老道士哈哈大笑,连连夸赞:“奇女!奇女啊!”转而越发来了兴致,又问,“那你说该如何对待此物呢?”

    妙锦拨拨下嘴唇,答道:“把三个问题的答案倒过来,就知如何对待了。”

    老道人问道:“何解?”

    “对待大老虎,可以先警告它、教化它;如果他不听话,天下人自然明白它该不该杀;杀了这样的老虎,孔夫子也就犯不着拿它打比方了。”

    老道士哈哈大笑,大赞特赞:“妙女!妙女呀!此乃女中相才!为政之人若能依此政道,天下乐哉!”言毕,蘸墨提笔,于那绢上一通飞书走笔,笔住之时,但见绢上乃是个“乕”字。后头落款处,题的乃是“邵道人”三个字。

    随后,老道士又指向那字问道:“你可看出这字中玄机来?”

    旁人打量半晌,皆未看出有何玄机。

    “这里可藏着四个字?”

    “没错。说说,是哪四个字?”

    “富、甲、天、下。”

    众人依她所说细细观瞧,果真是这四个字。

    “好眼力!老道素来少问官场,多观民生。奈何官道所向必关民生。因此,民之苦必因官如虎,而这世上最大的老虎贪的就是这四个字。自古以来,王朝败落皆因‘官成虎患’,前元更是如此。爷爷我希望你将来若当真做了女官,定要以此字为警,绝不可做这大老虎。”

    妙锦点头,“爷爷放心,锦儿定会铭记在心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爷爷相信你,他日定不会辜负爷爷所愿。今日也借你口中言,传我心中念。到了金陵,将爷爷今日之意转告你父,望他来日为官也应如此。”

    “爷爷放心,锦儿定会如实转告家父。”

    “甚好!”老道人一面抱那孩子下了地,一面吩咐萧氏收了此字,随后又道:“天开云雾散,身随天地转。心随正道去,百转心不乱。”

    说罢,老道人亲自送众人上了车马,众人一一与之话别后自顾离去。

    这一路上晓行夜宿自然不在话下,二十日后终算到了金陵天界寺。

    听闻惠复携景清妻女来投,宗泐和来复等人纷纷前来相迎。

    少时,便迎至斋堂。宗泐与来复依序坐了首座,萧氏携妙锦、耿五哥与惠复、遇引等人分坐了东西两厢宾位。

    随后,又见慧聪与智聪为大伙酙了香茶,

    但听宗泐道:“嵩山寺一别已近三载,一转眼这娃娃已出落得这般不俗。你夫妇二人可谓大造化呀!”说着又招手唤妙锦,“快过来,让我等好好瞧瞧。”

    萧氏对妙锦引见:“锦儿,快去。你不是一问你的乳名是何人所起吗?今日那人就在眼前了。”

    妙锦蹬蹬跑了过去,且在三步之外给宗泐施了跪礼:“小女拜见高僧爷爷……”

    宗泐忙上前搀扶,连声说:“嗳……使不得,使不得呀。”说罢,又引那孩子入了身前,“可曾读书认字了?”

    “回高僧爷爷,小女不才,却也听凭家父所授,识得些许字,读了几本书。”

    宗泐与来复听闻,相视一笑。但听来复又问:“读的都是哪些书啊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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